「产业链、供应链呈现本地化、区域化，甚至出现局部地区和全球化‘脱钩’的现象将成为可能。」这是全国政协委员、浙江省商务厅副厅长王坚在全国两会期间，对「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话题的部分看法。

         产业链是企业赖以生存的「血管」，产业链不稳定的背后是国家在供应链、价值链上的撕扯与博弈。

         「供应链、价值链的关键就是产业链，产业链中的实体经济、核心部件不能受制于人。」浙江省商务厅开发区处处长梁志良表示。

         「外忧」未休，「内患」不止。中国复工复产后，国内订单「来势汹汹」。「即使国外订单准时交付，国内订单也要排到7、8月份，催单电话一天不下十通，下游企业指望上游企业配合开工。」浙江丽水一位滚动功能部件原材料工厂老板透露。

         一场全球范围的产业链「战争」已悄然打响，无论情愿与否，所有人都无一幸免被卷入其中。此时开发区「链长制」的提出恰逢其时，社会各方期待它能破除受制于产业链的困局，在这场产业链竞争中为中国夺得先机。

        浙江掀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申报热潮

        余杭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产业工作小组每周定期联系、走访企业，工作人员围着企业连轴转，摸清园区产业数据，结合「新制造业计划」编制产业链发展规划。

        丽水经济技术开发区经贸局副局长吴姝静表示，当前丽水经济技术开发区已集聚一批滚动功能部件企业，工作专班在调研基础上申报了关于滚动功能部件及特色功能机器人产业的「链长制」。

        这些申请报告在桌上叠成厚厚一摞，还有大量审核中的报告从浙江各开发区源源不断地涌来。「‘链长制’是开发区创新发展的一个方法论。」浙江省商务厅总经济师朱军表示。

        除浙江外，江西、湖南、江西、广西、辽宁等地也拥有「试水」经验。综合而言，浙江具备得天独厚的发展土壤，诞生出「链长制」也绝非偶然。

         「链长制」最初由浙江基层干部和群众共同实践创造，经验来源于区县及基层领导小组和工作专班，形式脱胎于浙江「河长制」，根本逻辑在「确立制度」与「责任到人」。

        梁志良认为，浙江有别于其他省份的特点之一是块状经济，这与产业链以产业分布归类的特点不谋而合，而产业链的特点蕴藏在浙江数以百计的开发区中。

        2019年8月，浙江率中国之先，在该省范围内推行「链长制」。浙江省商务厅发布《浙江省商务厅关于开展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试点进一步推进开发区创新提升工作的意见》，要求各开发区确定一条特色明显、有较强国际竞争力、配套体系较为完善的产业链作为试点，建议由该开发区所在市（县、区）的主要领导担任链长。

        时至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链长制」再次发挥保产业、稳发展的作用，从实践层面证明其继续推行的必然性和必要性。

        当前，中国提振经济的落脚点之一在提振产业，提振产业的重要基础则是稳定、强化产业链，经济、产业和产业链三者之间展现出一脉相承，互相推进的紧密联系。

        由此推论，浙江历来民营经济蓬勃兴旺，出口额远超广东、江苏。发展民营经济一直是浙江政府的重点工作。近期，浙江省委书记车俊提出「推动全省开发区（园区）系统性重构、创新性变革」。作为其中的变革制度，「链长制」能够为开发区强化产业链提供发展路径。

        同样，「链长制」还有利于推动区域块状特色产业做大做强，担负着为国际产业合作园提升开放型经济质量的重任，亦能为建设美丽园区提升营商环境……对于产业，「链长制」几乎是一剂「包治百病」的良方。

        「与产业不同的是，产业链对经济的影响更具体，它让基层干部更明晰、宏观地看到当地产业的缺点，促使其为产业方向制定蓝图，自觉地补链、强链。」浙江省商务厅开发区处二级调研员侯亦丹表示，「链长制」是一项充满挑战的工作，具备在全国范围内复制推广的价值。

        大企业自发强链 小企业顺势补链

        两三个月来，海内外交织复杂的产业链上，布满了焦急寻觅上下游的各类企业，形成一股自发流通的活跃态势。

        晋亿实业副总经理余小敏万万没料到，吵醒他的「复工号角」不是2月11日清晨的起床铃，而是2月10日深夜一通来自青岛的电话。

        「你们复工了吗？恢复了多少？能不能尽早把螺帽送来？方舱医院的消毒柜急着用。」电话里接二连三的问题像只铜锣在他脑中反复震荡，而方舱医院这几个字像一剂强心针，让他霎时清醒，一锤拍板：「一周就行。」

        尽管订单数量不多，但余小敏深知消毒柜缺一个螺帽就无法组建。另一头，青岛海尔生物电话频催，恨不得今天下单明天收到。为节省时间，晋亿实业的螺帽当天产出当天送走。下午大巴从浙江嘉善经济技术开发区出发前往上海，再由上海空运到济南，第二天晚上就从济南装车至青岛。

        这期间，嘉善的凯鸿物流承担了当地大部分运向上海的物流，较好地补足了物流链。「如果有急单你们就跟我讲，我们帮忙运。」凯鸿物流主要负责人热血澎湃的一句话为嘉善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周边许多民营企业打通了供应链。

        「你们复工了吗？恢复了多少？能不能尽早把螺帽送来？方舱医院的消毒柜急着用。」电话里接二连三的问题像只铜锣在他脑中反复震荡，而方舱医院这几个字像一剂强心针，让他霎时清醒，一锤拍板：「一周就行。」

        尽管订单数量不多，但余小敏深知消毒柜缺一个螺帽就无法组建。另一头，青岛海尔生物电话频催，恨不得今天下单明天收到。为节省时间，晋亿实业的螺帽当天产出当天送走。下午大巴从浙江嘉善经济技术开发区出发前往上海，再由上海空运到济南，第二天晚上就从济南装车至青岛。

        这期间，嘉善的凯鸿物流承担了当地大部分运向上海的物流，较好地补足了物流链。「如果有急单你们就跟我讲，我们帮忙运。」凯鸿物流主要负责人热血澎湃的一句话为嘉善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周边许多民营企业打通了供应链。

        这不仅归功于企业在5~6年内不计成本换掉5代设备，还得益于黄祖祥团队百般游说，将一家高品质上游企业「连人带设备」搬到了丽水。目前，这家企业是丽水经济技术开发区轴承产业中端制造企业在当地的唯一上游供应商。

        「不要忽视企业的自发动力，不要过度扶持。政策精准，技改到位，服务透明，企业强则产业强，良性循环下开发区产业链也得到强化。」黄祖祥说。

        「链长制」考验地方政府的智慧

        对供应链延伸至海外的企业来说，产业链的压力正在加码；对加速启动「链长制」的开发区政府而言，产业链的挑战不断升级。

        近期，位于浙江余杭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微策公司就遇到材料进口问题。该企业主要生产血糖仪、血糖试纸等POCT小型设备和快速诊断试剂。今年年初，企业迅速研发生产新冠肺炎抗体快速检测试剂盒。总经理杨清刚介绍，试剂盒产品中的大部分原材料比如抗原抗体和塑料壳等是国产的，但其中有一种核心材料NC膜必须进口。

        NC膜即硝酸纤维素膜，当前符合工业生产的产品绝大部分来源于进口。近几年，国内出现一些NC膜研发和制造工厂，但大部分下游试剂盒厂家宁愿进口也不愿用国内替代的NC膜。「NC膜成本占比不高，即使采购国产NC膜，对成本影响不大。然而一旦出问题，产品线上20~30万个产品都要报废，风险过大。」杨清刚说。

        「NC膜困境」并非微策一家独有。一方面，疫情期间产业链上下游断裂使企业复工复产难。另一方面，政策层面「不急迫」，又缺少市场成本推动力的「小技术」易成为供应链上的难点。同时，成熟的海内外产业链使国内部分新原材料供应商失去试错、磨合的机会，挤压其生存空间。

        余杭经济技术开发区产业发展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现代产业链环节存在极其多样、专业、细分的特点，仅靠政府来帮助企业解决开发区产业链问题效率不高、效果不好。

        为此，该开发区打造「产业大脑」和企业大社区，实现企业自主成链，用市场化方式解决企业难题。据悉，该开发区正收集全国产业链数据，帮助园区企业在全国范围寻找合作商，为产业链招商提供决策依据。

        在浙江丽水，大量滚动功能部件行业企业集聚在此，相关企业达300多家。丽水经济技术开发区内，该产业链上游特种钢材市场份额占中国40%以上，中游的滚动功能部件生产制造企业占中国市场份额30%以上，下游汇聚了电动汽车、医疗机械、数控机床、IT产业设备等装备制造行业，形成产业链相对完整的滚动功能部件产业基地。

        「尽管企业意识到要进军高端机床领域，但由于企业缺少专业的研发和检测手段，加上国产的生产设备品质不稳定，限制了企业进入高端市场如数控机床、航空航天等领域。」吴姝静表示。

        对此，丽水经济技术开发区和南京理工大学签订协议，联合建设丽水滚动功能部件工业技术联合研究中心，预计今年9月投入使用。未来三年，该开发区计划打造国家级检测中心和重点实验室，并加快直线导轨等母机的自主研发攻关进度，实现关键设备国产化。

        「同时我们拟联合市场监管部门，对300多家滚动功能部件企业产品进行质量摸底，建立企业质量数据库，并对企业进行定位、分类管理、分别扶持。」吴姝静介绍，例如对H级产品以降低成本、提高稳定性为目标，P级产品以研发扶持、冲刺SP级为目标，实现开发区产品层次整体提升。

        对于不得不转移部分低端产业链的开发区，嘉善经济技术开发区给出解决方案：抱团整合，保留最关键的链点。此前，该开发区将电镀、热处理等高污染、低附加值的企业集中整合在80亩左右的园区内，引进先进设备和高标准管理体系，综合解决环保、安全和质量问题，集体实现产业升级。

        「即使考虑成本将产业链外移，我们也必须保留处于关键环节的企业，确保不断链。」嘉善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贾玉飞表示，「链长制」追求的并非区域间绝对「脱钩」，而要跨区域协同、整合，将产业集聚由嘉兴扩大至浙江，由浙江拓展到长三角，实现供应交流通达无阻的强大产业链。